涂料“水性未来”
     ——水性涂料遭遇“中国式尴尬”，确定的是未来，不确定的是道路。
     涂料“水未来”：矛盾的事实
     “我认为水性木器漆在未来五年左右的时间内一定能普及。” 广东巴德士化工有限公司董事长方学平在某次涂料界高峰论坛上表示。
     或许水性木器漆的普及时间并不一定能如约而至（或者会提前），但一个确切的事实是，它必将到来！而且，水性涂料的未来也必将到来。
     如此断言并非源于某种对水性涂料的乐观；相反，水性涂料在中国的发展道路并不平坦。水性涂料最初以水性木器漆的形式进入中国，至今已有14年的历史。尽管在企业商家的大力宣传下消费者已经充分接受了“水性”的概念，但很明显，企业和商家的目的并没有达到——水性涂料的产品并不太受欢迎。
     用14年的时间只是推广了“水性”的概念，未免过于奢侈；而且，我们还不知道从现在开始还要花多少年才能让水性涂料普及。雷巴环保材料有限公司的相关人士甚至直言：“十多年的水性漆发展成就了许多水性涂料企业的道德收益和社会价值，却没有带来经济价值。这样的畸形局面一直存在，也是水性漆发展的悲剧。”
     现在，大多数涂料企业也明白，“涂料水性化”已经刻不容缓了！深圳市长润发涂料集团总裁王文彬在上述涂料高峰论坛上指出：目前来讲，在中国还没有形成水性涂料产业化，但是我们现在在（水性涂料）研发方面已经做了一些准备；现在对于企业，从经济效益上考虑（发展水性涂料）肯定是亏本的，但是这是世界未来潮流，一定要下大力气研发。
     诚然，现在“环保概念”风靡全球，在涂料产品领域也呈现出越来越强烈的趋势，特别是进入2010年以来“低碳”概念的推波助澜下，目前涂料产品的“环保标签”已达到不可或缺的高度。据相关媒体2009年对上万个涂料消费者进行的大规模网上问卷结果显示， 37.1%的消费者将环保性能作为涂料消费“最重视的要素”，高于排名第二的价格因素。而现在，这个比例将有所提高。
     那么，如何把共识转化为产业化的实践？水性涂料只是涂料环保的其中一个方向，但却是目前看来最早出现的环保方向，其成功对于中国涂料真正环保的实现却意义重大。因此，水性涂料在中国的遭遇将为中国涂料业整体“环保化”提供参考的案例价值。
    
     水性涂料的“中国式尴尬”
     水性涂料具有无毒环保、无气味、可挥发物极少、不燃不爆的高安全性、不黄变、涂刷面积大等多种优点，但其最突出的优点在于，它避免了或者极大地减少了使用溶剂型涂料所产生的有毒有害物质，也就是其环保性能优越。在环保理念越来越深入人心的现在，这也是水性涂料得以持续发展的根本保证。
     水性涂料最早进入中国是在1996年。那一年德国都芳水性木器漆正式进入中国，从此开启了中国水性漆时代。但是，14年过去了，水性涂料在中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尴尬——市场始终无法充分打开，甚至进展缓慢。根据估算，现在水性涂料产品在中国的市场份额在5%左右，远远低于欧美等地区30~40%的比例。而这14年间，中国涂料产量的增长不断翻番，也就是说，在与溶剂型涂料的市场份额竞争中，水性涂料从一开始就处于下风，并且长期萎靡不振。这大概是都芳漆当初进军中国市场所预料不到的。
     一个被企业所重视、被消费者所熟知的环保涂料产品却在市场上遭遇“产品热市场冷”的尴尬，这种“水土不服”的状况确实很具有“中国特色”。尽管上述在2009年进行的网络调查中消费者把“环保性能”放在涂料消费的第一位，但是，作为水性涂料原料专业公司美国华津思的相关人员指出，在市场调研中他们发现，消费者不一定言行一致，而中国消费者的这种言行不一致现象尤为明显。他解释道，如果中国的消费者真正将环保排在价格之前，水性木器涂料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惨淡了。
    
     水性OR非水性：宣传同质化
     那么中国消费者为什么如此地言行不一？他们更看重什么因素？
     事实上，导致中国消费者注重产品环保性又不在行动上体现的原因，涂料企业也要负一定的责任。
     众所周知“环保性”在涂料消费市场的重要性，于是谁都想沾一下光，结果导致在产品宣传中“环保”概念满天飞，就连传统的溶剂型涂料也扣上“环保”的口号招摇过市。在这种宣传乱象下，消费者难免无所适从。既然没有涂料产品是“不环保”的，那么在购买时“环保性”因素就可以忽略，那么实质上起作用的还是价格因素。那么，真正的水性涂料的价格定然拼不过假装“环保”的溶剂型涂料产品了。而糟糕的是，中国消费者大多并不可以去区分水性与否，企业宣传什么信什么。
     也就是说，企业的恶性竞争造成的宣传乱象要承担起误导消费者的责任。这同时又涉及到中国涂料企业的市场自肃的问题，必须要形成自觉维护市场环境的行业良好风气。上述华津思的相关人员指出，对于那些真正希望通过水性涂料打开市场的企业而言，水性涂料如何更好地体现环保的特点，这是对水性涂料厂家是很有挑战性的一个问题。在行业依然混乱的时期，有远见的涂料企业必须突出自己以及自身的产品才有机会赢得市场。
     但是问题估计要复杂得多。现在中国很多的涂料企业都习惯性地跟风，你生产水性涂料他也生产，这又导致了水性涂料领域的同质化问题。而且往往一个企业同时兼顾生产水性和“非水性”两类产品（大多数仍以“非水性”为主），那么企业在宣传上必然避免“用自己的矛击自己的盾”的，如此一来在宣传中“体现环保的特点”就变成了一纸空谈，导致“宣传同质化”的后果。
    
     价格是最重的那根稻草？
     必须承认，水性涂料偏高的价格对消费者的购买行为构成很大影响，也是仅次于产品环保性的第二大影响涂料消费的因素；但是，它绝不是压制水性涂料进一步发展的那根稻草。技术的不成熟、企业的宣传乱象、价格偏高……其实这些都只是影响水性涂料发展缓慢的表面因素。无论是技术还是价格，这些都是企业可控的范围之内，都可以通过企业的努力而不断提高或改善，事实上我们也可以看到很多有远见的企业在这一方面的努力。王文彬表示，现在水性涂料最大的问题不是成本，关键是消费者的观念要转变过来；性能方面水性漆跟油性漆比还是有一定差距，这个也需要消费者要认可。
     但是，为什么水性涂料可以在欧美地区做到30%~40%的份额，而在中国却一直停留在5%左右的比例呢？从企业层面分析，企业都希望能够迅速占领未来的涂料市场，在达成涂料“水性未来”共识的背景下，他们不可能放弃可以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努力。在这一方面，全球范围的涂料企业都是一致的。
     从消费者层面分析，消费习惯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华津思的相关人员在分析中指出，传统上，由于人工费用太高（动辄每天要花费上千元人民币），欧美消费者有自己动手装修的习惯。在这样消费习惯的环境之下，消费者会积极参加涂料的购买过程，搜集有关涂料的信息。环保型的水性涂料对消费者自身的身体健康有益的卖点可以很容易地被消费者接受。
     而在中国，通过油漆工涂装的市场条件下，消费行为人和产品收益人分离。这跟西方的涂料消费方式是迥异的。用一句简单的话说，就是花钱的得不到好处。涂料中的有害物主要是在漆膜成膜时挥发出来，对涂装操作人员影响最大。水性木器漆VOC含量少，最大的收益人是涂装的操作者。因此，消费者必然不会首先考虑环保因素，而更注重价格因素。
    
     政策的不完备影响水性涂料推广
     政府有关VOC的立法是水性涂料发展的前提条件。以美国为例，VOC的立法源于1963年的“清洁空气条例”，1970年，清洁空气条例正式被联邦政府通过，成为联邦法律。根据美国环境保护局（EPA）公布的资料，在1970和2001的三十年间，在立法的成功推动之下，美国的VOC排放总量减少了48%，涂料VOC的排放量也下降了42%。在立法的推动下，美国水性涂料市场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市场份额也从1985年的9.6%上升到2008年的20.9%。美国罗门哈斯的技术总监Gary Calabrese 在2007年评论道，“立法的变化是推动技术发展的动力。在1970到1980年之间，由于美国环境保护局日益降低VOC限量，（涂料）技术没有选择只有向环保的方向发展。”与美国类似，拜耳事业发展部的Martin Vollmer 2008年在采访中同样表示：“在欧洲，环保立法是替代溶剂性涂料技术发展的明确的动力”。
     水性涂料的发展需要明确的、来自政府的VOC排放标准。而这恰恰是中国涂料业长久以来所欠缺的。在没有VOC立法的环境下，溶剂型涂料有充分的立足空间，敢于与作为未来涂料发展趋势的水性涂料竞争市场。这也是为什么14年来水性涂料一直得不到快速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所在。
     今年6月1日，国家集中出台了包括室内装饰装修材料木器涂料、建筑用外墙涂料、汽车涂料等4个涂料有害物限量国家标准。特别是在木器涂料方面，更是首次将其分为溶剂型木器涂料和水性木器涂料分别作出明确的有害物限定，从中可以看出，水性木器涂料的有害无标准明显比溶剂型的要严格。
     这些国家标准的完善和出台，将为我国水性涂料的发展提供政策保证，从法律的意义上为水性涂料的发展提供前提条件。同时，水性木器涂料有害物限量标准的单独出台，也表明过去存在于企业和消费者之间的对于“水性未来”的共识上升到国家认识的高度。而从最近公布的新认定的国家环境标志产品名录也可以看出，水性涂料占有很大的比例。这大概也说明水性涂料越来越受到国家层面的认可。
    
     水性家具漆热炒 厂家的信心何在？
     在家具涂料领域，除了直接面向消费者销售涂料之外，面向家具生产工厂的合作也越来越重要，这个过程称之为“家具涂料工厂化”。家具涂料工厂化变革为家具涂料打开另一个市场领地。
     目前，中国水性涂料主要集中在水性木器漆这一块，随着家具涂料工厂化的推进，如何说服家具厂使用水性涂料——它在价格、技术上都不占优势——将极大地影响水性木器漆的推广应用，从而影响水性涂料在中国推广的整个进度。
     今年5月在东莞举办的第四届中国国际水性木器漆发展研讨会上，来自涂料企业、家具厂家、家具卖场等部门的嘉宾充分讨论了水性木器漆的推广应用问题，其中话题之一就是针对涂料企业与家具工厂如何合作的问题。会上提出在合作中出现的一大问题是：涂料企业可以提供很好的水性涂料涂装样板，但到了家具厂的实际生产线上却无法实现相同的效果。这个问题的存在极大地打击了家具厂使用水性涂料的信心。
     那么，家具厂的信心何在？
     对于涂料企业来说，不仅仅为家具厂提供水性涂料涂刷样板，因为在涂料企业的实验室里得到的样板肯定不能保证在家具厂生产线环境上也可以取得相同效果。在研讨会上，有嘉宾建议涂料企业应该有自己的模拟生产线，把技术提高到可以在生产线上实现稳定的质量的水性涂料再推广到家具厂中。
     对于家具厂，则应该大胆地使用水性涂料。只有家具厂的使用，才能够增强涂料企业开发水性涂料的热情，促进水性涂料技术和市场的不断成熟。
     当然这是一个相互作用的过程，任何一方的缺席都可能使水性涂料市场出现大的缺失，从而影响水性涂料的发展进程。幸运的是我们现在可以看到不少涂料企业和家具厂家的努力，君子兰涂料的代表在研讨会上就表达了决心：“我讲过一句话，现在对安全、健康、环保、低碳、绿色的要求这么紧迫，水性木器漆的春天还会远吗？”而东莞金石家具从2005年开始用水性木器涂料；就连作为家具销售大卖场的宜家，从2008年起就要求全部销售使用水性涂料的家具。
     但是我们更需要的，是调动尽可能多的家具涂料企业和家具生产工厂对水性涂料的共同关注，但目前看来，还没有达到良好的效果。
    
     不容忽略的油漆工
     在前述的涂料高峰论坛上，展辰达集团经典漆营销总经理郭嵬从油漆工健康的角度提出，要想推广水性涂料，必须要树立油漆工群体新的施工观念。
     郭嵬指出，水性木器漆真正环保价值指向不是消费者，其实是施工者。对溶剂型木器漆的环保隐患的最大体现，也是在使用者上；在推广水性木器漆的过程中遇到一个很大的问题——油漆工冒着损害自己身体健康的风险，宁用溶剂型木器漆也拒绝使用水性木器漆，原因何在？
     郭嵬分析说，油漆工群体是行业重要价值链，但其地位却一直得不到体现。油漆工群体作为弱势群体要承受来自商家和消费者的双重压力，在收入上长期得不到保障，甚至处在被忽略、被抛弃的状态下。如此，油漆工不得不通过收受回扣提高收入，为了缩短工期避免来自商家和消费者的压力而选用工期更短的溶剂型涂料。
     因此，涂料企业要想推广水性木器涂料，油漆工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途径。除了增加油漆工的收入、减轻油漆工的压力之外，要对油漆工群体进行新的施工观念的培训和引导，让他们认识到使用水性涂料的意义所在，并对他们实施水性涂料涂刷技术培训。
     郭嵬建议，涂料企业在花钱请代言人的同时，也把钱用在怎么对施工群体提供服务上面，“这也是我们这个产业所面临的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希望企业多做这样的工作，让我们油漆工群体得以发展，让我们行业企业能够更好地发展起来。”
     “水性未来”到底还有多远？
     水性涂料在中国已有14年的历史，也许当初都芳漆把水性涂料的概念带到中国时也曾有过这样的疑惑——未来何在？或者我们还可以乐观地憧憬那必将到来的涂料业“水性未来”，但很明显，我们不希望再浪费太多时间。14年过去了，疑惑仍在！
     尽管从上面的分析中我们可以略窥水性涂料在中国的发展缘何遭遇尴尬的原因，但要解决这些问题并非易事；况且，肯定还有很多我们暂时看不到的潜藏的因素。涂料业的“水性未来”还需要各方的努力。
     我们欣喜地看到，消费者对水性涂料的环保性能的认识并不模糊，只是缺乏一个让他们把意识转化为行动的良性市场环境；而无论是政策层面的法规的出台还是从行业、企业层面的努力，我们都可以体会到中国涂料业对于“水性未来”的热切期盼。中国涂料工业协会理事长孙莲英表示，在市场需求日益向个性化、多元化、人文化发展的今天，在消费需求日益向高层次、品牌化发展的今天，环保健康人文关怀意识提到空前高度的今天，水性木器涂料已进入极好发展的时期。
     则中国水性涂料这艘满载希望“航船”能否乘着这“发展的东风”扬帆起航？